初次邂逅鐵觀音,已經(jīng)是二十多年前……
父親去看望他在師范校讀書時的老師。師太是個豁達開朗的人,長得人高馬大,師爺則完全相反,清瘦孱弱得很。師太很健談,把父親和我讓進屋,熱情寒暄幾句后,便從一個略顯陳舊的鐵罐中抓出一小把茶葉,然后將開水倒入茶杯中,我看見那寬大的葉片在茶杯中肆意翻滾氤氳開來。那時候我還小,只癡癡地聞到空氣中裊裊傳來的芳香,認定了是那茶杯中的香氣撲鼻,卻不知是何方神圣,竟然讓我神魂顛倒,有些半推半就、猝不及防。那種香味,既醇厚濃郁,又一清二白;既點到為止,又無邊無際。
有的事和物只有無意中的邂逅才會認識并留下最初的最美的印象。就像我初次邂逅鐵觀音,像中醫(yī)學中的“望聞問切”,只是 “望聞”,已然使我刻骨銘心。師太看我愣愣地坐著,于是拿出一瓶汽水,愛撫著我瘦小的身軀,說:“我怎么把小朋友忘了——哦,快喝汽水?!蹦菚r物質(zhì)條件可想而知,可是為了一杯汽水,我還是將鐵觀音深埋在心里,仿佛要等到山窮水盡,坐看云起時,再去拜會也不遲。盡管當時我還不知道它的名諱——鐵觀音,它的香味是那樣的“鐵”,好似重量級的種子選手,只有最佳沒有之一,其在茶類中的地位毋庸置疑。
每每憶起這段小小的經(jīng)歷,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感嘆鐵觀音和它的主人,那個長得人高馬大、豁達開朗卻心思縝密的師太。我甚而覺得,無論是那一瓶微不足道的汽水,還是師太精心下廚弄的醬肉絲,都是上世紀90年代,不可多得的生活資源——當然,還包括那杯濃郁香味的“鐵觀音”!
師太的鐵觀音,我只是“只可遠觀不可褻玩”,但是,要找到當年的感覺,已經(jīng)是二十多年后。此時的師太已經(jīng)是耄耋之年,不過她跟已經(jīng)入花甲之年的父親仍然有走動。師太唯一的兒子每次到本市出差,都會到我家小聚。當然少不了一盒安溪鐵觀音。那鐵盒的包裝,幾乎與當年在師太家中看到的如出一轍。此時的鐵觀音,代表著師生情感的延伸,也代表著師太雖年歲已高,但仍然有對逝去的丈夫濃烈的思念和愛喝鐵觀音的不變情懷。
現(xiàn)在我仍視鐵觀音為茶中極品。可能是我孤陋寡聞:喝到鐵觀音便說鐵觀音好,喝到大紅袍時卻硬要說口味不佳。也許,偶遇一物,除了天時地利人和,要想將它利用到極致,那要靠自身的修為了。就像我寫文章,經(jīng)常為賦新詞強說愁,殊不知一切文字體驗皆在“生死一瞬間”。煙酒茶,有時不必論好壞,有時卻又要或任性或敝帚自珍。
當我重拾鐵觀音的點滴記憶,我倏忽發(fā)現(xiàn):我找到了當年那個喝汽水而棄鐵觀音的小屁孩,那么一點點倔強而執(zhí)著的向往。生活不是缺少美,而是缺少發(fā)現(xiàn)美的眼睛,此老生常談矣!
曾有人在QQ上向我推薦“鐵觀音”,說了一大堆物美價廉的理由。但我絲毫不為所動,因為我心中的鐵觀音,早已不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東西。它是一種記憶,一種獨家記憶。任誰都抹不去,也休想鳩占鵲巢、指鹿為馬。最近我收到《鐵觀音》雜志,當然是安溪的雜志。我翻閱了那幾個著名作家到安溪采風的文章。大都帶有紀實性,譬如說到鐵觀音,仿佛它就是安溪以一當十的象征。我心中的鐵觀音,我只有幾句話形容——它走入尋常百姓家,帶著歲月的風塵,穿越記憶,清香撲鼻,真真是極好的!
來源:內(nèi)江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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