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文化研究也需要知識和智慧(下)
?
中國歷代歷朝留下的汗牛充棟的茶詩、茶文、茶書都在在表明,古代中國人是很有茶情、茶緣、茶意的。然而,近現(xiàn)代之后卻嚴重蛻化了,為什么呢?日本學者岡倉天心于1906年用英文寫作、刊行于紐約的《茶之書》中有這樣一段評論,“對晚近的中國人來說,喝茶不過是喝個味道,與任何特定的人生理念并無關連。國家長久以來的苦難,已經奪走了他們探索生命意義的熱情。他們慢慢變得像個現(xiàn)代人了,也就是說,變得既蒼老又實際了?!盵3]清末以來持續(xù)百余年的國難、戰(zhàn)亂、人禍都不斷拉低了國人的生命預期,生活的目標僅僅定位在“活著”,又有何心情品茶論道呢?個人的生活世界無法完全脫離國家前途、民族事業(yè),這也是人們在茶文化評價上揚魯迅貶周作人的深層原因所在。智識主義才能讓飲茶者持有更廣闊的視野、獲得更大的可能性。
?堅持智識主義,拒斥反智主義,這是我們所主張的基本立場。但正如上文所言,智識主義不等于科學主義,不能僅僅或完全采用科學方法和標準來檢驗茶文化研究,在此我們還需要嚴格區(qū)分“知識”與“智慧”。
“知識”(knowledge)是人類認知活動的結果,廣義上包括自然科學、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等全部知識,“智慧”(wisdom)則與人文學科(humanities)相關,是有關生命意義、審美意味、生活體驗、終極信仰等關乎人本身的內容,文學、藝術、哲學、宗教等通常提供的是智慧。茶文化研究有別于茶科學(農學、植物學)、茶經營學(商學),主要屬于人文學科,因此,其研究成果不只是提供知識,更要提供智慧,在一定意義上說,后者比前者更重要。
?中國傳統(tǒng)茶文化凝聚了中華文化傳統(tǒng)的三大思想體系——儒釋道,就其對今天社會的合理意義而言,儒釋道既有知識的內容,也提供了智慧,其中,許多知識的內容被現(xiàn)代科學所修正或補充,但智慧的內容不僅不能被現(xiàn)代科學所證實或證偽,而且它們構成了中華文化獨特性的核心內容,例如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就為當代人如何處理生態(tài)保護、人與自然相處等問題提供了智慧;道家無為而不為的思想則為現(xiàn)代社會治理提供了有益的啟示;佛教因緣和合的思想警示人們放棄對實物近乎偏執(zhí)的占有欲。
這些智慧也融入到了中國茶文化,人們概括出來的中國文化的基本精神如惜茶愛人、和敬正雅、閑隱樂等等,都以茶為媒介再現(xiàn)了中華文化的智慧。獲得知識通常有比較現(xiàn)成、規(guī)范化的方法,如背誦、推理、歸納等,獲得智慧則無定規(guī),喝茶者是以各自的方式開智得慧。承認知識、智慧不同且共在,這才是茶文化智識主義應有的合理立場。
參考文獻:
[1] 熊倉功夫.日本的茶道.載于王家揚主編.茶文化的傳播及其社會影響[M].臺北:碧山巖出版社,1992:337.
[2] 周本男.學茶筆記(一)——記范增平老師講茶[M]. 臺北:碧山巖出版社.2016:.60.
[3] 岡倉天心.茶之書[M].谷意譯,濟南:山東畫報出版社.2010:36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