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茶俗文化的變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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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茶俗文化的變遷

中國是茶的故鄉(xiāng)、茶文化發(fā)祥地、世界最大產(chǎn)茶國。在種茶、制茶、烹茶、品茶、飲茶過程中,形成了一系列禮儀、風俗、習慣,即茶俗。

魏晉南北朝是茶俗的萌芽期。當時,飲茶的功用主要局限在解渴、解酒、佐餐、藥用、祭祀、養(yǎng)生等方面,也出現(xiàn)了將飲茶看成某種精神旨趣的初步傾向。

飲茶風尚的盛行始于唐代。唐初,北方雖有人飲茶,但飲茶之風主要局限在東南、西南等地,故有“南人好飲之,北人初不多飲”之說。8世紀初,唐肅宗下令禁酒,民間遂以茶代酒,飲茶風氣開始在北方擴展。開元之后,飲茶普及。唐代封演的《封氏聞見記》生動地描繪了茶風“轉(zhuǎn)相仿效,遂成風俗”的景象。當時,從山東到河南,再到陜西,許多城鎮(zhèn)開辦茶店,處處可以買到茶喝。南方所產(chǎn)茶葉,大多沿大運河銷往北方。茶葉消費從南方傳至中原,再從中原傳向塞外。

唐代飲茶風氣的興盛,與唐代的茶葉生產(chǎn)和社會文明程度有密切關(guān)系。唐朝茶葉主產(chǎn)地遍及山南、淮南、浙西、浙東、劍南、黔中、江南、嶺南八大茶區(qū)的43個州郡,已基本構(gòu)成現(xiàn)代茶葉產(chǎn)區(qū)的框架?!敖习傩諣I生,多以種茶為業(yè)”,并逐步向?qū)I(yè)化、商品化方向發(fā)展。

唐代茶風的興盛和飲茶品位的提高,還得益于陸羽等人的推動。陸羽《茶經(jīng)》的問世,讓日常生活中的普通飲茶活動,成為充滿情趣和詩意的文化現(xiàn)象,使茶道具有了澄心靜慮、暢心怡神的美學含義。正如宋代梅堯臣所說,“自從陸羽生人間,人間相學事春茶”。

與此同時,“茶神崇拜”也成為茶俗內(nèi)容之一。中唐以降,陸羽被人們奉為“茶神”,茶作坊、茶庫、茶店、茶館和各產(chǎn)茶區(qū)都有供奉,千年不衰。有的地方,還以盧仝、裴汶為配神。茶店、茶館里以陸羽為內(nèi)容的對聯(lián)很多,如“陸羽譜經(jīng)盧仝解渴,武夷選品顧渚分香”“活火烹泉價增盧陸,春風啜茗譜品旗槍”。

茶興于唐而盛于宋。宋代是茶風熾盛的王朝,誠如王安石《議茶法》所言:“茶之為民用,等于米鹽,不可一日以無。”如果說唐代茶道流行的最大貢獻是形成以品為主的飲茶藝術(shù),那宋代茶風熾盛的最大成就是將這種生活藝術(shù)演化為日常生活的必需。吳自牧在《夢粱錄》中說:“蓋人家每日不可闕者,柴米油鹽醬醋茶。”茶成為“開門七件事”之一。

宋代茶藝更為精進,創(chuàng)造出新穎獨特的重在玩其味的茶游戲。從達官貴人到平民百姓,都沉迷于新奇刺激的斗茶和分茶游戲中。斗茶,因為要品評高低,決出勝負,故又稱“茗戰(zhàn)”。斗茶除比較茶葉品種、制造、出處、典故和對茶的見解,還要比較烹茶的用水和水溫以及湯花等。斗茶贏家的茶葉可作御茶進貢,獻茶人也能因此升官發(fā)財。地方官員為博取皇帝歡心,極力參與并鼓勵斗茶。蘇轍《和子瞻煎茶》詩云:“君不見閩中茶品天下高,傾身事茶不知勞”,形容的正是這種熾熱的斗茶風氣。

與斗茶不同,約始于宋初的分茶則以技趣要求的高超為世人矚目。北宋陶谷《清異錄》就有關(guān)于分茶的記載:“近世有下湯運匕,別施妙訣,使湯紋水脈成物象者,禽獸蟲魚花之屬,纖巧如畫,但須臾即就散滅,此茶之變也?!睖ㄞD(zhuǎn)瞬即滅的剎那,顯示出瑰麗多變的景象,需要很高的技藝。

宋代茶風熾盛的另一個突出表現(xiàn)是飲茶功能的廣泛性。朋友聚會,迎來送往,婚喪嫁娶,都離不開茶。宋徽宗趙佶精通茶藝,撰寫了《大觀茶論》。歐陽修詩云:“吾年向老世味薄,所好未衰惟飲茶?!碧K東坡精于種茶、煮茶、品茶,寫了許多出色詠茶詩詞。這些大人物的參與對熾熱的飲茶風氣起到了助推作用。

豐富多彩的宋代茶俗,被廣泛運用到民間生活的各個方面?;榧尴缕傅牟识Y,必定有茶。宋代吳自牧《夢粱錄》這樣記載下聘禮節(jié):“若豐富之家,以珠翠、首飾、金器、銷金裙褶及鍛匹茶餅,加以雙羊牽送?!辈枞~與珠寶金銀等相并列,是十分珍貴的禮品。陸游在《老學庵筆記》中記載了湘西青年男女以茶表達愛情的風俗:“男女聚而踏歌……其歌有曰‘小娘子,葉底花,無事出來吃盞茶?!币院炔铻槔碛?,邀請心上人出來約會,“吃盞茶”成為談情說愛的代名詞。茶也與喪俗有關(guān)系,宋人居喪期間,家人飲茶或以茶待客,均不能用茶托。這種禮俗,不僅平民要遵守,連皇家也不例外。宋代茶俗,影響深遠??蛠砭床?,在宋代已流傳很廣,到明代,已成為社會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禮節(jié),這一禮儀還傳到日本、韓國、蒙古、越南等國。

與宋同時期的遼、西夏、金,也有飲茶的風尚,其飲茶習俗既受兩宋影響,又有各自特色。比如,遼人待客是“先湯后茶”,與宋人“客至則啜茶,去則啜湯”的禮節(jié)相反。

元明清是我國茶俗發(fā)展的重要時期。元代,餅茶主要供皇室貴族享用,民間則以散茶為主。元代蒙古人的飲茶方式,除吸收某些漢族之法,還結(jié)合本民族特點,創(chuàng)制了配加特殊佐料的炒茶、蘭膏、酥簽茶。

明代倡導的以散條形茶代替餅(團)茶、以沸水沖泡的瀹飲法改變了傳統(tǒng)的研末而飲的煎飲法,具有劃時代的意義。明代大學者沈德符,稱瀹茗法為“開千古茗飲之宗”,為明清飲茶習俗的發(fā)展開辟了新的途徑。明代還出現(xiàn)了別具一格的“焚香伴茗”。所謂“焚香伴茗”,指品茶時在茶室內(nèi)焚香,這不僅增加了清香之氣,更增添了一份情趣,讓飲茶人產(chǎn)生舒適之感?!胺傧惆檐钡牟杷滓恢毖永m(xù)至今。

清代出現(xiàn)了紅茶與烏龍茶這兩大新的茶類,至此,綠茶、紅茶、青茶、白茶、黃茶、黑茶等我國茶葉結(jié)構(gòu)的六大種類正式形成。清代與茶有關(guān)的禮儀甚多,民間婚嫁中茶葉必不可少。據(jù)清人阮葵生《茶余客話》記載:淮南一帶人家,男方給女方家下定親的聘禮,此禮中“珍幣之下,必襯以茶,更以瓶茶分贈親友”。此習俗沿自宋代,取其“種茶必下子,若移植則不復生子”之意,清人認為茶樹貞潔不移,以茶行聘,寓意婚姻天長地久。據(jù)清代福格《聽雨叢談》記載:“今婚禮行聘,以茶葉為幣,滿漢之俗皆然,且非正室不用?!庇貌栊衅甘呛車烂C的事情,并且只能在娶正室時運用。

十里不同風,百里不同俗。清代,原有的各具風采的地方茶俗繼續(xù)流傳,而新興的地方茶俗也豐富起來,有許多甚至沿襲至今。如廣州“上茶樓,吃早茶”的習俗,江蘇人“早上皮包水,晚上水包皮”,廣東潮汕和福建閩南等地的工夫茶,都是由清代延續(xù)至今的。

新中國成立后,茶俗文化進一步發(fā)展?!皣H茶日”的設(shè)立,“中國傳統(tǒng)制茶技藝及其相關(guān)習俗”成功列入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作名錄,標志著中國的茶俗文化將在更大范圍、更高水平、更深層次上得到保護、傳承和弘揚。當代茶俗,以傳統(tǒng)與時尚相融合的方式,不斷滲透進我們的生活。表演性茶藝正在展示出多姿多彩的風貌,茶文化旅游蓬勃興起,假以時日,這些都有望躋身成為新的茶俗。

(作者:余悅,系浙江樹人學院全聘教授、江西省社會科學院首席研究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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