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達團結丫口時,已是中午12點。由于是雨季,從縣城過來不足百里的路,越野車硬是有氣無力地走了三個多小時。路是那種土石路,泥巴夾著碎石,下雨天路面濕滑,越野車必須用低速四驅模式才能通過,其間大概有四到五個彎道,得連續(xù)倒幾把車。
細雨中有微風,感覺這風中有些許淡淡的清甜味兒。透過車窗,滿眼的綠,青翠欲滴。車子晃動比較大,根本拍不了照,如果停車拍照,其他車就沒法通過。美色美景,也就只能留在腦海里了。
團結丫口,是一個地名,位于云南省臨滄市鳳慶縣魯史鎮(zhèn),近些年因近百株數(shù)百上千年的古茶樹漸為人知。其實,這里從未斷過人煙,只是與外界鮮有交往而已。入山口有一座高約一米二的塔,塔實心,用當?shù)厥瘔K壘就。塔頂是平的,上立一石雕,我端詳半天,覺得可能是“看山虎”,旋即問當?shù)乩先?,他們都認為是熊,而且是明代時就有了,至今已400余年。這“熊”的前方,一片古茶樹,在坡地上零零散散地站立著。近前一看,有的掛了牌子,有的沒掛。其中較大的一株高約十米。聽人說,這株茶樹今春采茶時得干茶12.8公斤,以每公斤3.6萬元成交。我心想,這可是寶樹啊,一個春季就能賺回四五十萬元。
我們進到一農(nóng)戶家。主人一見我們就熱情地迎上來,招呼大家落座,散煙。主人今年59歲,他的門牙已快掉光,寫在臉上的滄桑更像是我這個同齡人的父輩。傳了煙,主人轉身拾了個塑料筐,朝院子西邊一指說:“果果熟了,我去摘些果果來,你們嘗一嘗?!表樦种傅姆较?,三五株李子樹,在微風中晃動著腦袋。有人在后面大聲喊:“注意安全啊?!鄙夙?,他端了大半筐李子回來,穿了一雙塑料拖鞋的右腳,大拇趾正流著血?!斑@兩天下雨,樹有點滑?!彼桓被磉_的樣子。隨行的人取了創(chuàng)可貼,替他把受傷的腳趾裹上。我們吃著他摘回來的李子,心里涌起一股暖意。
從他家出來,又見到那個石雕。我認真看了看,頭像獅,身如虎。轉到后面去,看到短而直的尾巴,心里大致明白了當?shù)厝藶槭裁凑f它是熊了。
接下來又去了另一個農(nóng)戶家。這家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,留下一個40多歲的兒子照顧年邁的老母親。見來人多,本來說話就不利索的他,顯得有點兒結巴,“你們吃……吃瓜……子嘛”,遂進屋拿出一個青花小盞來。眾人競相觀看,得出個大致結論,是明青花,民窯。我對此知之甚少,只顧聊天。這時,朋友趨前對我說:“你看這個老太太,83歲了,臉上什么瘢都沒有?!惫?。老太太一直坐在她專屬的椅子上,一言不發(fā),面帶微笑地看著客人們喝茶、吃瓜子。我們向她告別,她一如既往沒說話,微笑著向我們揮了揮手。朋友說,這個老太太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團結丫口。
從老太太家出來,順著“熊”石雕背后方向往上走,是一片茶園。路邊有幾棵長得比較大的茶樹,我問為何不采摘?“這是野生茶,葉片表面非常光滑,這個茶如果喝了容易拉肚子?!睂Σ栌兴私獾娜私忉屨f。
在山坡上回望,除了滿眼的綠,就是零星點綴其間的民居,都是清一色的石板蓋頂、清一色的石頭墻。下了山,又一路顛簸著走了約兩小時,我們在傍晚到達了魯史鎮(zhèn)。
這是一個茶馬古道上的重鎮(zhèn)。2013年,茶馬古道被列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在文保單位碑牌前,同行的何先生指著對面的村寨向我介紹,左邊那個叫金雞山,右邊那個叫鳳凰山,我的老家就在金雞山。
走在幾百年前古人走過的石板路上,偶爾會看到殘留的馬蹄印。由于長期踩踏,有些石板已經(jīng)有了大大的裂縫,上面間或有一兩株雜草,拼命生長著。在這里,我隱約看到了魯史古鎮(zhèn)往日的繁華。
第二天午飯后,我們返回鳳慶縣城。通往縣城的路上,同車人指著路邊一個村寨說:“當年徐霞客就在這兒喝的太華茶?!被貋矸瓡?,《徐霞客游記》寫道,“晨起而飯。駝騎以候取鹽價,午始發(fā)……又下三里,過一村,已昏黑。又下二里,而宿于高簡槽。店主老人梅姓,頗能慰客,特煎太華茶飲予?!边@說的是1639年的農(nóng)歷八月十四。當時的“高簡槽”現(xiàn)在換了個字,叫“高枧槽”。不同的是,當年的店主梅先生用太華茶招待了徐霞客,當?shù)嘏笥颜写业氖恰皥F結丫口”;徐霞客是從北往南走,我是從南往北走。其間相去已近400年矣。
鳳慶昔為順寧府,舊稱蒲門,乃彝族話“蒲滿”之轉音?!捌褲M”指的是古濮人,即今布朗族等民族的先民。當?shù)胤街居涊d,“濮人善制茶?!兵P慶盛產(chǎn)紅茶,也就不足為怪了。
來源:工人日報、北京茶世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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